不懂
總還記得那段鄉居歲⽉……
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⼩路幽幽深深地在⿊夜中靜靜的躺著,暗夜彷若要把路吞了。宅院落在⽥林深處。⾼⾼⼤⼤的檳榔樹逼仄著⼩路,樹⾼影斜,顯得夜更⿊更暗更深了。蟲聲唧唧,蛩吟滿耳,⾶蛾撲光,唯⼀的⼀盞路燈在靜夜中明明滅滅地,⽉⾊流光融在含笑的暗香中。
鄉下的靜夜,幾家⼈共居於三合院,偶爾的幾聲雞鳴⽝吠,孩⼦們無處可去,只能躲在屋裡, 每個夜裡躂躂的腳踏⾞聲規律地在外頭響起,像定時的鬧鐘,是外婆從廟裡誦經回來了。
廟宇是鄉村裡很多⼈的精神重鎮。柱香燃,銅燈紅,總令⼈覺得⼼暖。海青下的⼈莊嚴肅穆, 譜律嚴遵,⾳正句圓,梵唄聲裡盡是抑揚頓挫!
數⼗流年過去,從鄉間走到城市,從聞聲到知理,我從⼀個在夜風中聽躂躂腳踏⾞聲的童蒙長⼤了,我也逢緣走進香煙繚繞的世界,開始學佛了。幾年薰習下,佛教體深義廣,頗令⼈難以捉摸 其底蘊實相,⼤⼩乘經的義理各有所重,要讀懂⼀句⼀偈,總覺得⽩⾸搔更短,倒未⾒能解幾分哲思。浩渺無垠的經海裡,往往使⼈掩卷長嘆,這有限⼈⾝確實是難求無涯之識。反過來想想,今⽇世⼈庶務紛忙,誰⼜能如太虛法師獨居藏經閣閱經讀藏,⼀⼼專看?⽽龍樹菩薩在龍宮之內,⾒到⽔府部的三藏遠勝⼈間經藏時,震撼驚歎之際,不知是否也覺得時間不甚夠⽤?
接近⼆⼗年,悠游於義海間,給我很⼤的滋養與快意。但「淨信」⼆字,總覺得修得極差,尤其在她⾯前。
還記得那天,我問起外婆早晚課誦累牘長篇能懂其義嗎?不懂,這答案倒是乾脆爽快。但她說起過去在寺廟教唱的情境,顯得眉⾶⾊舞的……「就是⼈怎麼教,⼤夥怎麼唱」。她這麼說時,我⼜晃若回到那幕,海青下的⼈莊嚴肅穆,譜律嚴遵,⾳正句圓,梵唄聲裡盡是抑揚頓挫!
是啊,不懂⼜有什麼妨礙呢?
佛告阿難:是諸有情,若聞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名號,⾄⼼受持,不⽣疑惑,墮惡趣者,無有是處。阿難!此是諸佛甚深所⾏,難可信解;汝今能受,當知皆是如來威⼒。《藥師經》
「信」就是了。我腦中浮現著她每天早上拿著⼩凳,坐在⽇光下,⼿捧⼀本H.H. 第三世多杰羌佛 說法:《解脫⼤⼿印》,逐句逐字地讀上⼀遍,光線溫潤地曬在⾝上,⾃⼰彷彿也沐浴在佛恩裡。 我赫然明⽩這無關乎懂不懂,「信」就是了。真信何難?數⼗載奉⾏,⾄⼼受持,不⽣疑惑。可是佛菩薩懂得⼈性,知道光是稱名唸佛,⾄⼼受持,不⽣疑惑,都考驗⼈!弟⼦阿難⾃⼰走過修⾏的道路,知道⽣起真信實非易事:
世尊!有諸眾⽣,信根不具,聞說諸佛甚深⾏處,作是思惟:云何但念藥師琉璃光如來⼀佛名 號,便獲爾所功德勝利?由此不信,反生誹謗。《藥師經》
「懂」是理論,「信」是實踐!我⼜晃若回到那幕,海青下的⼈莊嚴肅穆,譜律嚴遵,⾳正句圓, 梵唄聲裡盡是抑揚頓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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